“凝霜，准备好了么？”
“等等，马上就来！”
妃羽裳怔住了，即墨凝霜说话的声音，好像有些……焦躁？刚才吃早餐的时候还好好的，怎么不过半小时的功夫心情变化得这般快？怀揣着疑问，妃羽裳问道：“方便让我进来吗？”
“啊？！”
“……”
沉默了一会儿，妃羽裳听见即墨凝霜让她进去，语气犹豫。打开门，女子闺房淡雅的香气袭来，朝阳把房间照得大亮，只见即墨凝霜红着一张俏脸对着自己，目光却游移他处，立在墙上的镜子倒映出女子窈窕婀娜的身段，青丝如瀑垂至纤腰以下，墨绿色毛呢制服大衣修身合度，如果忽略那似有难言之隐的表情，这件衣服真可以说很好衬托了即墨凝霜高雅冷傲的气质……
“出什么事了？”妃羽裳走进房间，随手关上门。虽然门外不可能有别人，她好像是下意识地袒护即墨凝霜，包括她的隐私。见即墨凝霜依旧一个人在那纠结，妃羽裳不由得再次开口道：“这里只有我和凝霜两个人，有话……就对我说吧。”而且，差不多到时间出门了。妃羽裳心说，不过，她通常不会催促这个寡言而敏感的女子。
“这个……我……那个……”即墨凝霜唇瓣翕张，支支吾吾的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作为听话者的妃羽裳更是焦急不已，柳眉皱起。忽然，她眼神一凝，随即倾身上前，一手拨开即墨凝霜额前的头发，另一只手覆了上去。即墨凝霜的额头不仅冷，还遍布着细密的汗液。妃羽裳眨了眨眼睛，暗衬道：如果是受寒发冷这样常见的身体异常，她不至于表现得如此怪异……难不成……是那个？！
思及此，妃羽裳忽然感到耳朵根发烫得厉害，心里却没有停止思考。凝霜自小生活在高山苦寒之地，加上修炼水冰属性功法，性子淡泊，来得迟也能够理解。可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，凝霜十有八九毫无相关方面的知识，这第一次，难道要她来？
然而，若把这事求助他人，且不说即墨凝霜怎么想，就是妃羽裳也不可能答应。普天之下，最适合的人应该是即墨凝霜的母亲才对，可是，这样的想法显然没有考虑到目前的状况，远水止不了近渴。
妃羽裳自己也清楚，她没得选。到底是即墨凝霜最隐私的秘密，在动手之前，妃羽裳必须把该问的问清楚，再决定怎么做。
一番询问下来，即墨凝霜扭捏的只言片语应证了妃羽裳的想法。
“凝霜，”妃羽裳神色不自然地说道，“今天就不用去上课了，你先把外衣脱了躺床上去，要盖好被子哦，我去烧水，准备一些东西，很快就回来。”毕竟是女子学园，缺课的原因并不难猜，教师不会过问，只要学生把落下的知识补上即可，若刚好缺了重要的课程，则由高年级的前辈进行专门辅导，再有疑问之处可以向教师请教。
见即墨凝霜把头埋进被子里，完全不搭理自己。妃羽裳无声地笑了笑，只当她害羞了。心说：害羞的凝霜，格外明艳呢。
午饭前，妃羽裳去服装部取了一些素软缎，红的，紫的，白的，每种都拿了两块。这些私密的东西，若还没人用得上，各个宿舍一般不会事先配备。原因很简单，没谁知道第一次什么时候来，一直不用的东西很少人会想到时常清洗、晒太阳，屯久了总归不好。而妃羽裳当然也没有来，她之所以对这些事情的有了解，是修习了医术的梨儿师姐曾经一五一十的把来历、经过、处理方法一并告知于她，本意是避免妃羽裳到时候惊慌失措。
在蓝花楹餐厅，她遇到了正在用餐的米蕾优和罗莎奴尔，由于每个庭园的第二个餐厅陆续开放，即使在午餐时间，大堂仍不显得拥挤，三三两两的女学生一边用餐，一边浅笑盈盈地说着小话。
公主殿下好像心情不错，让罗莎奴尔叫来妃羽裳。
“妃小姐。”
罗莎奴尔依然用礼貌的尊称称呼妃羽裳，虽然成为了同学之后大可不必如此，但人家执意如此，妃羽裳若直言建议她改正，反而使人难堪。
之前也提到，罗莎奴尔的话，大多是转达米蕾优公主的意思，也就是说，此时和妃羽裳交流的人，其实是公主殿下……
是不是感觉很奇怪？
奇怪就对了。不过，“妃小姐”已经见怪不怪了（无奈笑）。
作为“交流”的双方，米蕾优保持着一贯的优雅姿态，就连用餐的动作都那么赏心悦目。她用银匙把食物送入口中，细嚼慢咽，香腮起伏，却绝对不会让人听到一点点咀嚼吞咽的声响。
自从和即墨凝霜同住，妃羽裳基本不在餐厅用饭了，所以，她桌前只放了一杯花茶。
“今天，没有看到即墨小姐呢。”罗莎奴尔说，意思是请妃羽裳解释一下。
妃羽裳愣了愣，转念明白了罗莎奴尔所指。想来上午有即墨凝霜和她们两个一起上的公共课程，作为邻居，表达一下关心也是很正常的。问题是，她不可能说出即墨凝霜缺课的原因。
“凝霜身体有些不适。”
闻言，米蕾优看向妃羽裳，眼里带着询问。
“出什么事了？要紧么？”
“呃，问题不大，只是需要休息。”见米蕾优公主表情松动，不知怎的，妃羽裳闹钟忽然冒出一个词——遗憾，她想了想，问道：“凝霜她和您说了什么吗？”
“没关系。”米蕾优露出安抚的笑容，然后接着享用午餐，一直到妃羽裳告辞离开，未再说过一句话。
“是这样，”罗莎奴尔接话道，“我和即墨小姐约定了下午比试。现在这样子……她若未想起，妃小姐自是不必提及，若想到了，就说罗莎奴尔自作主张取消了，请她好好修养身体。”
妃羽裳心中诧异，在她看来，即墨凝霜主动和人比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。可凡事都存在例外，不管提出邀约的是哪个人，比试的约定既然从罗莎奴尔口中说出，那就一定有这回事。这是不是说，看上去只比她大两三岁的罗莎奴尔，她的实力足以匹敌黄金高级的即墨凝霜，自己和她们相比，真是相形见绌啊。话又说回来，天赋卓绝的女子，若有笑容和鲜花相伴，却是极好的。如果她不开心，妃羽裳的心情也不会好，她会想方设法祛除缠绕她心头的阴霾，直到她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，恬静的笑容自然而然地浮现于娇美的容颜。
谢过，妃羽裳起身告辞，她得赶回去做饭呢。想到家里有个美人在等着自己，那小小的心灵就像插上了洁白的翅膀，欢快地飞上白云悠悠的天空，在打开栅栏门的那一刻，心稳稳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。
心情很愉快，妃羽裳感觉自己做出来的饭菜有点闪闪发光的意思了，就像她心心念念的天价美食，香气闻起来很舒服、很诱人，太棒了！解下围裙，迈着轻快的步子上楼，刚要叩门，手悬在半空停了下来，心想：凝霜身体不舒服，还是不要折腾来折腾去的……
想到就做。当妃羽裳敲响即墨凝霜的房门，手上已经端着特意为她做的午饭，加了滋补药材的蔬菜粥。
“请进。”即墨凝霜的声音很小，脑子里总是浮现早上妃羽裳为自己做的事情，羞赧之余，一种她说不清的情绪时时牵动心弦，她在床上呆坐了整个上午，想睡却睡不着。此时听到妃羽裳的声音，那股感觉好像愈加强烈了，尚未见着她，羞意已涌上莹白如玉的脸颊。
其实妃羽裳也好不到哪去，光是看见即墨凝霜故意偏过去的侧脸，心莫名的慌了起来，“扑通扑通”直跳。轻轻呼了口气，她扬起笑容。“粥熬好了，很香哦，凝霜现在吃吧。”
裹挟了些许药味的粥香涌入鼻尖，让人闻了食欲大开。就在两人陷入沉默之际，忽闻一道“咕噜”声，微弱，但不容忽视！
登时，即墨凝霜脑海中浮现了妃羽裳忍俊不禁的玩味表情……
于是，反应过来的即墨凝霜迅速伸手捂住脸，贝齿紧紧咬着下唇，这也，这实在是，太羞人了——
妃羽裳轻咳一声，“我把窗户打开吧。”怎么回事，她突然感觉很热啊。
即墨凝霜胡乱地嗯了一声，实际上她根本没有注意妃羽裳说了什么话。
被凛冽的寒风一吹，妃羽裳顿觉灵台清净了不少，心也没跳得方才那样快了，感觉房间的温度下降到差不多，她把窗户关上一些，只留了巴掌宽的缝隙透气。没办法，太热了！
“粥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“啊？嗯……我这就起来吃。”
事到如今，妃羽裳却已打消了喂食的念头，转身拿了毯子为即墨凝霜披上，坐在一旁看着她用比平时快了数倍的速度吃完一大碗粥。这样狼吞虎咽的吃法，应该尝不出粥的美味吧。妃羽裳不由得想到，然而她失了计较的心思。
“下午我有点事，凝霜一个人在家，可以么？”
即墨凝霜始终低着头。“我知道了，晚上羽裳回来吗？”
“学生会的一点事情，不是出远门，我还要给凝霜做晚饭呢。”妃羽裳笑了笑，把温水推到即墨凝霜面前，“让后辈饿着，实在是我这个副会长考虑不周，我向你保证，绝对不会有下次。”
即墨凝霜猛地抬头瞪了妃羽裳一眼，无声地控诉她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“……”
妃羽裳哂笑着摸了摸鼻子，暗暗责怪自己怎么没有管住嘴巴，检讨到最后，她反而把责任推给即墨凝霜。她想看到即墨凝霜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，这样的理由……不过，她现在看到的，气愤多过趣味性吧？
真恶劣啊！
躺久了对身体无益，妃羽裳明白这个道理，于是，她说道：“你看，我还没有吃饭，凝霜要不要到起居室坐会？”
（没吃就饿着好了！）
即墨凝霜赶紧把奇怪的想法甩去。“好，我正有此意。”从书桌上拿了一本打开的书，她跟在妃羽裳后面下楼，壁炉还未生火，起居室的温度比卧室低了许多。作为浸淫武道多年的剑士，身体素质自然要比常人好得多，所以即墨凝霜倒不是很在意。但是考虑到她的身子，妃羽裳一放下餐盘就转身给壁炉生火，起居室很快就温暖了起来。
忙忙碌碌，等妃羽裳拿起筷子开始吃饭，已然接近下午两点。
本应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女子，却用那双娇嫩的双手悉心照料自己。若说不喜欢，即墨凝霜自己都不会相信。
“我走啦！外面很冷，凝霜一定要好好呆在家里哦。”
目送妃羽裳走向玄关，皮靴踩在石板路上的“哒哒”声渐行渐远。即墨凝霜拢起双腿，脸埋在膝盖上，茶几上放着新泡的红茶，水雾自壶嘴袅袅升起。
人应该无法抗拒温柔吧。
忆起前些日子和妃羽裳比试，心无芥蒂，酣畅淋漓的战斗。那时，即墨凝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，禁锢心灵的牢笼被她亲手斩裂，她新生了，在那萦绕着妃羽裳气息的天地，她最终得到了救赎，从那以后，她不再是即墨宗家的大小姐、灵剑宗的弟子，她就是她，此生，她将作为羽裳的“凝霜”。
别人说什么，做什么，她不在乎。只要羽裳愿意宠她，关爱她，就够了。因为，她的心很小，装不下太多东西。
不知道明天会变成什么样，不过，没有关系。今后的人生，她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。这样想着，对灵剑宗的怨恨也消散得差不多了，只要他们不再提婚约，打扰她和羽裳的宁静生活，她可以考虑在必要的时候回报他们养育教导的恩情。
走远的妃羽裳自然不可能知道即墨凝霜一个人窝着做什么，或者想什么事情。当她走到花园广场前的木桥，一片雪花落到额头，愁绪随之浮上心头。圣·天星离开的早上，暴雨已经停歇，天清气朗，抛开内心的不舍，那天应该说是出行的好日子吧。这次分别，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，希望她一切顺利，早日归来。也许妃羽裳尚未察觉，“姐姐大人”出现在她心里的次数日愈增多……
泠泉殿位于学园北面的湖泊之中，有近百米长的石桥通往殿堂的大门，湖岸不远处就是夕雾庭园。
妃羽裳先去找了沙利尔学姐，开门的却是娜露安娜，学姐不在家。于是，她转道前往泠泉殿。明天晚上就要举行月光舞会，下午四点会进行最后一次的乐曲预演。看到玉兰树下悄然出现的女子，妃羽裳绽露了微笑。
初见莉艾拉的时候，细软迷人的棕色秀发盘在脑后，加上清雅秀丽的姿容，显露出端庄婉约的矜贵气质。虽然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，但每次见面，莉艾拉都是盘着头发，在妃羽裳记忆中，另一个盘发印象来自沙利尔，可她并不会经常这样示人，有好几次还是妃羽裳央求她的。
后来妃羽裳想起来提了这件事，莉艾拉未想多久，笑着给出了解释：这样做，是为了给羽裳加深印象。
妃羽裳心说：印象是加深了，可我还是不信呐。
莉艾拉并非竖琴演奏家。所以，妃羽裳想要听竖琴和长笛和鸣的念想成了空，不是说现在的学生没人会弹竖琴，她想要的，是菲洛米娜和沙利尔她们那种难以言说的协调感，倾注了少女们秘密的情感的曲子是不一样的，因为，在沙利尔的人生里，以前、现在、以后，菲洛米娜都是不可替代的，两人的友谊将一直走下去。而妃羽裳的愿望，只有等到她们再次重聚，才有可能实现。
“副会长？”莉艾拉歪着头喊道。初次见面妃羽裳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女，第二次见面感觉她长高了一些，第三次见她，是在学园副会长的选举上，不到一年的时光，清逸灵动的少女已长成光彩照人的女子，被人们的赞美和鲜花围绕。
听到走近的莉艾拉喊自己，妃羽裳却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。她们之间本来互相叫名字的，可自打她当上副会长，这人每次都叫她“副会长”，分明是故意的！
看见别扭的女子可爱的小表情，莉艾拉心里小小的得意着，面上则无太大变化，依旧是那副让人看了没脾气的温婉笑容。她把绸伞下的空间分了一半给妃羽裳，洋怒道：“现在这天气，雪说下就下，出门也不带伞？”
妃羽裳再次（不知道第几次）被女人变脸的速度震撼了，与此同时，她不禁比较了起来，喜怒无常的女人……好像，只有姐姐大人不会那样（师父大人排除在外），其他人就很难说了……嗯，没错！（果然，姐姐大人是最好的！）
当然，妃羽裳知道莉艾拉并无责怪的意思，于是她随便胡诌了两句话，带伞的话题便被带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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